你这瓶子还要嘛

譬如群鹿为渴所逼,见春时焰而作水想。

地獄變


(根據《屍山血河下總國》寫的同人,私設有,ooc有,cp:伯爵天草/武藏刑部姬)

【並沒有藤丸立香什麼事!!】


宮本武藏一行人到達島原城下時,已是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下一具蒙著頭部的赤裸女尸懸吊在城門正中。

那肉身因為風吹日曬已經變得乾癟,被道滿施了法術的可憐女人死去之時內臟充滿了劇毒,連烏鴉都不敢靠近。

武藏認出了那具乾尸,“巴御前…………”
她捂著嘴流下熱淚。

前些天還在道滿麾下鎮守十八地獄的木曾義仲的愛妻如今已化為淒淒白骨。武藏看著手臂處被巴御前砍傷的刀疤,那可憐的姑娘因為道滿的咒術入魔,與之交戰的時候雙目流下血淚,如同野獸一般的嘶吼著。

武藏知道這是蘆屋道滿在挑釁。

他將巴御前化作魔鬼,將武藏昔日的好友寶藏坊胤順化為妖僧,十兵衛的父親宗矩被他折成了紙片,除此之外,他還將源氏的大將賴光和大江山的鬼王酒吞童子一併捉來鎮守地獄。

“道滿這個人渣!”

“武藏,妳要冷靜。”

同行的巌窟王是個異國人,雖然他對外宣稱自己只是普通的傳教士,不過從來沒人相信他。

“宣稱信奉上帝的你卻做著離經叛道的事,開槍殺人,你根本是撒旦的子民吧。”

“妳怎麼說我都無所謂,”巌窟王點起了煙,“妳的目標是去見道滿,然而以妳現在的實力是根本進不了島原城。”

他從懷裡掏出一個裝著聖水的瓶子和燒焦的十字架。

“這是當年德川軍火燒島原城天草四郎的遺物。”

武藏聽過這個故事,德川軍在白日起火焚城,三萬七千人燒的尸骨不剩,城主天草四郎直到最後一刻仍跪在城樓上祈禱。

“德川軍最後聯合荷蘭人一起攻打島原城,為什麼!同樣信奉天主,為什麼要互相殘殺!”

“我再次君臨島原城,一定要讓德川的走狗付出代價!!”

這便是天草四郎的遺言。

巌窟王面無表情:“白鷺城頂樓的刑部明神祠堂有把神劍,妳帶著四郎的十字架去,那裡住著一只千年蝙蝠精,”說著又掏出腰間的手槍,“這個比妳的太刀快,那妖精要是襲擊妳,對著她的腦門按下扳機就是了。”

“你自己怎麼不去。”

“畢竟我可是個傳教士,不能過分接觸污穢的事物。”

當晚,武藏打算獨自一人前往白鷺城,途徑風魔一族的房間時,被腳底的絲線絆倒,她感到一阵剧痛,接著四肢都被束縛,倒掛在房梁上。

幽暗的房間“噌”的生出一團燐火,風魔的首領加藤段藏跪坐在房間正中。

“武藏!妳真的相信那個妖道?”

“那傳教士的意圖很明顯,他只是想進城見一面天草四郎。”

段藏露出傷腦筋的表情,“武藏,我原本以為妳是個堂堂正正的武士,沒想到也只是個鼠膽的浪人罷了!聽信妖道,妳真是昏了頭腦!”

“閣下如果這麼害怕道滿,那麼我只身一人取他頭顱便是。”段藏丟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消失在夜色中。

“段藏!段藏!”

聽到武藏的大叫聲,風魔小太郎從睡夢中驚醒。他慌忙跑到母親的房間,只見武藏被繰牛絲吊在房間正中,銀白的絲線從她的脛骨穿進去,武藏每掙扎一下,鮮血就順著她的臂膀流下來。

“段藏為何如此殘忍……”

一同趕來的旅店藝伎玉藻前失聲感慨,小太郎把武藏從房梁下解下,她的右腕被繰牛絲扎穿,變的血肉模糊,武藏因為疼痛匍匐在地上。

“小太郎,段藏她一個人去見道滿,快去!”

“!”

小太郎渾身一顫,他不禁想起前幾日城樓正中懸吊的巴御前破碎的尸首。

“啪嗒啪嗒”想象著母親的關節被道滿擰碎,頭顱被扔去餵狗,亦或者,對她施下無解的毒咒,畢竟道滿那個人渣,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

“已經晚了。”巌窟王坐在窗口點起了煙。

島原城突然燈火大作,月光和燈火光怪陸離,武藏看見無數的妖物盤踞在城門的瓦礫上,蘆屋道滿領著天草四郎走上了城樓。

此二人所到之處,猶如百鬼夜行,群魔遍地。天草四郎穿著漆黑的長袍,好像與黑夜融為一色。他手執黑鍵,雙目無神,道滿赤裸著上身,只披了一層綠色的道袍,無數的地獄小鬼簇擁在道滿的腿根,島原城上妖氣衝天。

巌窟王突然大笑道:“真是作孽。”

武藏抄起太刀和脅差,準備縱身躍上城樓,不料被玉藻前攔下,只見她從和服的袖口掏出一面寶鏡,向著道滿擲去。

“妖道!接招!”

那寶鏡突然發出萬千光彩,城樓上的惡鬼們“嘶”的一聲,紛紛尖叫著化為霧氣,道滿把四郎護在身後,袖子一甩把寶鏡打翻在地。

“玉藻前!妳這千年狐妖!為何壞我好事!”

旅店的藝伎嬌笑出聲:“都怪你作繭自縛!”

道滿冷冷一笑,“妖狐,改日我定把妳打回原形,”他的視線移向城樓下,只見武藏手執雙刃站在夜風中,“今日我就不追究了,新免武藏,有份大禮送給妳。”

段藏帶著濃重血腥味的尸首被從城樓上拋下。

“母親!!!!!!”

小太郎在月色下慘叫出聲。

比巴御前更慘的是,段藏不僅肉身盡毀,心臟和手足都被剜去,殘破的女性肢體僅有一副骨架支撐。

武藏下意識的拋開雙刃,伸出手去接段藏的身體。

“武藏!快跑!!”巌窟王向著城門大喊。

肢體落入懷中的一剎那,武藏因為巨大的衝擊力倒在地上,緊接著段藏的骨骼發出一陣“啪嗒啪嗒”的聲響。

段藏喉口處的黑洞里藏著道滿用符咒貼上的炸彈,上面用血寫著“處死新免武藏”待武藏看清時已經遲了。

武藏在橫飛的碎骨中失去了右眼。

血順著臉頰流下的時候武藏已經不覺得痛了,城樓上的道滿摟著四郎大笑出聲,小太郎的嚎叫,玉藻前的哭泣聲,武藏什麼都聽不見了。

“武藏啊,妳可知劍為何物。”

腦中只有在金峰山的山洞裡佐佐木小次郎盤腿而坐的身影。

“之所謂以心馭劍,劍乃心之所向。”

這是死在自己劍下的柳生但馬守宗矩最後的話。

“即使肉身盡毀,被道滿變成紙片,我以心馭劍,仍不負此劍。”

宗矩用“無刀取”一式擊碎自己肋骨的一幕仍歷歷在目。

武藏強忍著疼痛,目送老者在烈火中融化。

“受教了,柳生。”

那老者化為升騰的霧氣,武藏伸手捂住自己的右眼。

“劍乃心之所向嗎……”


第二天一早武藏醒來,只見玉藻前溫好了酒,從她的房門口經過,枕邊放著小太郎所贈的防身匕首,還有一枚臨時改制成的眼罩,不知出自誰的手筆。

她把巌窟王給的聖水和十字架收入囊中,戴上眼罩,從旅店的窗口翻身而下。

“一路小心。”武藏對自己說,腦海中仍是金峰山洞里小次郎模糊的身影。

“武藏!武藏!我找了好久,原來你在這裡嗎?”

“恭喜你,武藏,我見過另一個你,她已經証得刀劍的心法,成為舉世無雙的高手。”

“她擊敗了我,開創了二天一流,這便是相傳於世的二刀流!”

那是哪個時代的小次郎,武藏不記得了,山洞裡的老者又是哪個時代的自己,也許只有擊敗了蘆屋道滿才知道。

白鷺城名不虛傳,終年被白雪覆蓋,如鶴棲之所,武藏躍上白鹭城的天守阁,看守的武士聞聲走出,厲聲大喝道:“来者何人!”武藏面無懼色:“我乃新免武藏守藤原玄信!”武士嘲道:“潑婦,妳可知這樓上有厲鬼?”

武藏輕蔑一笑,拔出腰間的太刀,天守閣外突然狂風大作,腳底的瓦礫間倏然生出一團團燐火,武藏毫無懼色,揮刀便斬。狂風呼嘯拂乱她的长发,刑部明神祠堂燃燒的火燭發出詭異的紅色。

“鬼嗎,鬼見了我都要讓我三分。”

武藏抽出了另一把脅差,将风魔一族的匕首叼在口中。

此时的她,如同獨目修罗,站在地狱的门口。

看守的武士早已嚇得後退連連,忙指明暗道讓武藏通過,其間不斷的有燐火自武藏的腳底間冒出,將她的前襟燒的焦透,武藏揮劍一路斬去,並从袖口取出西洋男子给的圣水,撒在天守阁的瓦砾上。

“什麼人!好大的胆子!”

只听刑部明神祠堂里传出一声炸響,一名披着十二單的女子慌忙跑出,身後數以萬計的蝙蝠从瓦礫的缝隙间滿溢出來,沾到武藏滴灑的圣水,皆化為一縷青煙。

那女子氣的咬牙切齒,袖口一揮,生出獠牙和尖爪來,作勢要向武藏襲去。武藏掏出四郎的十字架,再用祠堂的火燭點燃。

“喝啊!!”那女子立刻抱著頭縮成一團,“妳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西洋的十字架!如此不淨之物!快!快把它扔掉!!”

武藏看著她滿地打滾的樣子,頓時覺得好玩,她便用腳踩住那女子的十二單,扯住她的頭髮強迫她轉過身來。那女子淚眼汪汪,年約十二三,明眸皓齒,像極了城主輝政的小女兒。

“妳到底是?”武藏想起來巌窟王所說,明神祠堂盤踞著一隻千年蝙蝠精,於是厲聲喝到:“妖女!你可是那千年蝙蝠精!”

那女子怒極反笑:“潑婦!妳真是大不敬!白鷺城主代代敬重我,把我當成守護神,我豈是那千年妖精!我才是真正的白鷺城主刑部姬!只不過把城主之印交给黑田家,池田家,不打扰他们治世罷了,如今竟被妳个无名浪人羞辱!”

那女子罵完,坐在地上大哭起來,武藏覺得這小少女好生有趣。便也坐在地上,拿出腰間的酒壺,那少女聞見酒香便住了口,武藏拿起酒壺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聽說妳這裡有把神劍,如何,這可是島原城最好的酒,妳還沒有嘗過吧。”

“區區下等的酒水,我怎麼會動心。”

武藏拿出腰間布包里玉藻做的糰子吃了起來,那少女看著武藏在自己面前又吃又喝,再次哇哇大哭起來。

“不敬!大不敬!妳個下等的浪人!我要把妳逐出白鷺城!”說著便對武藏的後背拳打腳踢,武藏覺得不痛不癢,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扛在肩上。

“不說就把妳扔到教堂裡去!”

那少女便渾身哆嗦了起來,用袖子遮住自己的眼睛。武藏想著,如此懼怕十字架,她果然就是那千年妖精,结果誤打誤撞成了白鷺城的神明。

“不是什麼神劍,只是一塊廢鐵。”那少女哭著說,“輝政打獵的時候看見山洞裡流光四溢,裡面竟有塊五彩的铁石,他叫人挖出后切成兩塊,一塊送給了刀匠包平,一塊獻給了我。”

“包平用另一塊打造成了舉世的名劍後便去世了,而我卻對這廢鐵毫無辦法。”

“事到如今,全天下還有誰能有包平一樣的技法能鍛出神劍?”

“輝政和我說過,伊勢國有個被囚禁的刀匠叫千子村正,他曾經鍛出干將莫邪的仿品,只是此人,被壓在深不可測的地牢裡,那可能已經接近地獄了吧。”

“縱使地獄我也要去,絕不能再讓道滿那個妖道濫殺無辜了!”

武藏氣惱的握緊了拳頭,刑部姬看她雖然披星戴月飽經風塵,卻有身為大將的氣魄,便一掃之前的怨氣,笑著對武藏說,
“想懲罰道滿的話,我可以幫妳哦。”

“妳真是太可靠了!”

看守的武士看著武藏抱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小少女從祠堂走了出來,心中一驚,生怕又是輝政的小女兒擅自跑了出來,忙上前準備攔住武藏。刑部姬轉過頭,瞳孔突然豎成一條直線,那武士感到大腦“嗡”的一聲,便失去了意識。

伊勢國人人對村正這個名字聞風喪膽,武藏詢問了幾處都被人揮手趕出來,刑部姬傷腦筋的說,“看來這個村正,是得罪了某個大名啊。”

千子村正,傳說中鍛出傷害德川一族的妖刀,被打入萬劫不復的地牢。

伊勢國的城墻前,武藏對著看守的武士說明了來意。
“笑話,關押那男人的地牢靠近黃泉比良坂,說不定早就被沿途的惡鬼掏了心肝吧。”

刑部姬因為武士嘲笑的態度而憤怒,她從懷中取出一枚令牌:“我乃白鷺城的公主,輝政之女八天堂,這位是我的護衛,速速讓我們通過,休得無禮!”

那武士看到令牌,立刻低眉順眼,為二人讓開去路,“我等不知是公主大人到訪,有失禮儀,還請公主大人息怒。”

刑部姬冷哼了一聲,拉著武藏的手徑直向前走去,武藏只覺得這伊勢國的風景不似之前在白鷺城,遍地的青苔泛著詭異的灰色。

“阿姬,現在是什麼時候。”

“和白鷺城一樣,也應該下雪了吧。”

“那為何還會有青苔?”

從城墻處連接的地牢通向深山,武藏只覺得一股妖氣自深山深處升騰著。

“阿姬,黃泉比良坂的盡頭會有什麼?”

“無數的惡鬼,還有,一條大蛇吧……”

那是傳聞中被稱為八岐大蛇的妖物,共有八個頭,相傳它具有源源不絕的再生之力,每砍去一個,便會長出全新的頭來……

武藏的眉毛擰了起來。

“阿姬,我要是沒能回去,可就要麻煩你把這神鐵送到島原城下了。”

“妳說什麼胡話!”刑部姬又哇哇大哭起來,“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對付得了道滿!”

武藏把她抱在懷裡,安撫一樣的摸著她的頭。

深山深處有一口古井,茂密的樹林遮天蔽日,武藏撿來枯枝點燃,原本明锃的火光也被這樹林的妖氣熏騰成了詭異的綠色。

往下就是地牢的底部了。

一路上皆是枯骨,被伊勢國流放的罪犯和俘虜們好像還未死透,武藏覺得他們的靈體盤踞在骸骨的上方,時刻准備趁虛而入。

「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

死去的人可能是個佛僧。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殺正是為了不殺。」

武藏默默地聽著,自己總有一天也會這般遍遊地獄。

“武藏,妳別聽那些鬼話,小心誤入歧途!”刑部姬攥緊了她的手,剛剛武藏因為分神,差點掉入深淵。

刑部姬氣惱的從袖中放出兩隻蝙蝠,讓它們去吞食殘留在人世的鬼魂。

比良坂的入口荒蕪一物,只有浮在地獄熔岩裡的骸骨,遠處有個像鳥居一樣的破敗建築,傳說中的大蛇和村正也未見身影。

“村正先生!村正先生!”

那熔岩里伸出無數只手,順著武藏的小腿向上爬著。
“是活人!是活人!來陪陪我們吧!”

“該死的惡鬼!”

刑部姬從袖中掏出一張白紙,吹了口氣,那白紙立刻變成如同火龍一般的巨物,纏繞在武藏小腿的鬼手們嚇得四散而去。

武藏嚇得坐在地上笑起來:“阿姬,想不到妳還有兩下子。”

“那當然,畢竟我才是真正的白鷺城主啊!”

談笑間,又有巨響自遠處傳來,越過鳥居便是黃泉深處的荒川,那河面上正泛著氣泡,水下好像有巨物正在甦醒。

“誰在那裡!”

武藏抱緊了刑部姬,抽出太刀握在手中,她口中唸著二天一流的刀訣:「南無自在心法·六道五輪·俱利伽羅天相」,那水中巨物因為刀訣痛苦的扭曲著,武藏拔出脅差時它“騰”的一聲躍出水面。

刑部姬看的目瞪口呆,那是一條驚天巨蛇,恐怕只有這黃泉底的忘川才能掩埋住它的龐大的身軀。共有八隻頭,尾部如烈焰一般燒灼著,蛇身的鱗甲好似鋼鐵不入,武藏這才看到其中一個蛇頭上有個執劍的身影。

與之搏斗的健碩青年頭也不回的大喝道:“快離開這裡!”,便將兩柄短劍刺入巨蛇的右眼,那巨蛇晃動著尾巴試圖將青年甩開,其餘的蛇頭張開血盆大口想將他拆吃入腹。

武藏一個疾跑踩上岸邊的頭骨後翻身跳上蛇背,左右兩下砍去巨蛇的兩枚頭顱。如傳言一般,巨蛇很快便從污血裡生出新的頭顱。那青年拉了武藏一把,二人手執刀劍,緊貼脊背,立在正中的蛇頭上。

“新免武藏。”那青年笑起來。

“你怎麼知道…”武藏看不見青年的表情,那蛇正張開血盆大口,青年又說,

“我正是千子村正。”

武藏趁機問道,
“島原的三萬七千亡魂企圖滅世,蘆屋道滿又再臨人間,村正先生,你可願助我一臂之力?!”

“如果妳不嫌棄我這德川的罪人之身。”

武藏大笑起來,揮刀向著巨蛇的血盆大口砍去,之後她便殺得起勁,頭上,臉上,胸前全都染滿了巨蛇的污血,她殺得雙目血紅,刑部姬見狀大喊,“武藏!武藏!別喪了心智!”武藏好像聽不見一般,繼續殘忍的大開殺戒。

“武藏,這蛇的弱點在心臟,只有切開它的心臟,它才會停止再生。”

她接過村正的短刀,順著蛇背滑下倒掛在蛇頸上,向著蛇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新免武藏,正是修羅!」

大量泛著惡臭的黑血將武藏染的糟污,那蛇仿佛洩了氣一般,心臟破裂的那一刻它便一動不動了。

武藏仿佛還沒殺過癮,雙目血紅,喘著粗氣。刑部姬看見村正的腳踝仍負著束縛罪人用的枷鎖,便用千代折紙術造了一把鑰匙。重回自由的村正顯得十分高興,

“說吧,妳們有什麼要求。”

“白鷺城有一塊七彩鐵石,村正先生可否用它鍛出名劍呢。”

“什麼樣的鐵塊,讓我看看。”

三人回到伊勢國村正的臨時居所,武藏把七彩鐵石從馬車上搬了下來。

“這………………”

村正被震驚的說不出話來,這鐵塊的材質,和國寶天叢雲劍如出一轍。

之後村正便嚴厲的說到,“無論是誰,絕不能使用這把劍。”

“為什麼?”

“當年須佐之男用天叢雲劍擾天攪海,武藏,妳可是神作之身,怎能使用上古的神器?”

“那我們如何用這把劍切裂島原城的大門,斬斷群魔之首道滿的頭顱呢?”

村正不禁噤了聲,之後他緩緩開口。

“武藏,島原城的大門由我來打開,你們其他人只管向前直取道滿狗命,千萬不要觸碰這把刀。”

村正說完便進了鍛造房,武藏和刑部姬二人面面相覷。刑部姬道:“之前包平鍛刀時,也會委拒輝政觀看,只等他獻上寶刀,先生自有辦法,我們就聽先生的話便是。”

武藏和刑部姬在村正之處停留了三日,仍未見他出來,每日只聽打鐵聲不絕於耳,武藏覺得驚奇,也不好多問。第四日傍晚,雲霞被染成胭脂色的逢魔之刻,村正才熄滅了爐子,舉著寶刀走了出來。

武藏從沒有見過天叢雲劍,只感歎這寶劍有個漂亮的鎏金桃木拵,這劍刃長二尺六寸,未銘任何文字,刑部姬覺得不解。

“我現在是戴罪之身,就算了吧。”村正十分平靜。

三人上路後,快馬加鞭的趕回島原城,武藏不禁想著道滿可能又殘害了許多無辜百姓,把他們的尸骨從城樓扔下去,為了供養四郎全新的肉體,需要大量的活祭品。

於是他抓來年齡相仿的年輕男女,甚至不惜殘殺自己原本的部下巴御前,人命對於道滿來說未免過於沉重,他向來把他們看的一文不值。

“今天便要處死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不同的是,道滿對四郎有著很深的執念,他二人沒有主從之分,四郎看上去像是道滿精心打造的人偶一般,沒有感情,實則道滿對他言聽計從,百般順服。

天草四郎時貞,沒有心,如同一個琉璃人偶,日日沐血,活在道滿骯髒的繈褓中。

巌窟王說著這個時代的四郎最終也沒有成為聖杯的一部分,即便這麼多歲月他無數次的努力,仍然被聖杯拒絕了。

道滿便用聖杯的碎片打造了全新的他,連他這禽獸不如的敗類也會感慨:“四郎真是可憐。”

“我若是四郎,就放出地獄之火燒盡這世間的一切。”

四郎問道滿:“我有什麼錯?”道滿便答:“您沒有錯,這全部都是德川所產的惡果!”四郎咬牙切齒:“德川的走狗殺了我三萬七千無辜百姓!”道滿見他雙目通紅,落下眼淚,便安撫性的說道,

“一切會如您所願。”

武藏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在島原城下匯合後,武藏把未曾使用過的手槍還給了岩窟王。

那西洋男子笑起來,“送給妳吧,留個紀念。”

“沒有什麼好紀念的。”

武藏覺得自己大限已到,與道滿交戰後,她可能會回到金峰山洞裡,這具身體也許是真身的三魂七魄之一也說不定。在這個時空她無欲無求,一直追求著刀法的最高境界。

“我可能早已死了,因為某些執念得以殘留在世間,用我的雙手終結,亦或是見證某件事。”

“誰又何嘗不是呢…………”

武藏想起來金峰山洞,年輕的小次郎探頭張望的樣子。

“我找了你好久……”

武藏只想這樣平靜的再見一面小次郎。

巌窟王再次點起了煙,武藏看著那灰白的煙霧氤氳向上,這男人雖然看起來像個邪道,總說一些惡毒的話,其實心地無比善良。

武藏甚至產生了他是要“救贖”天草四郎這樣的想法。

“我對聖杯沒有任何願望,如果……如果四郎……。”

如果當年四郎沒有死。

島原城不被攻破,那三萬七千人也不會化為冤魂。

這世間,冤冤相報何時了。


第二日,便由武藏帶領眾人齊聚於城樓下,刑部姬壯著膽子朝著城內大喊:

“邪魔道滿!今日我等前來取你狗命!”

道滿自城樓深處處緩緩走出,斜睨了一眼城下聚集的眾人,對著武藏露出陰慘的笑容,
“新免武藏,妳就不怕我挖妳心肝?”

武藏雙刀在手:“妖道!你先吃我一記「俱利伽羅天相」!”

“好!既然你們執意要送死!”
道滿突然來了興致,“四郎,你來陪他們玩玩吧。”

平日面如霜色的天草四郎聽到道滿的呼喚後立刻站直了身體,如同人偶一般機械的運作起來。道滿用城內三萬七千人的亡魂作為媒介,迫使四郎就範。

“蘆屋道滿!你這畜生!”武藏大罵。

四郎這具被聖杯碎片改造的第二肉體被道滿做成獨一無二的兵器,他利用四郎心中的仇恨和怒火的完美的支配了他。

“殺!”

正在道滿得意之時,四郎卻先揮刀斬下了他的頭顱。

那頭顱落地時仍面帶驚色,“四郎……你竟然……”

“區區道滿……怎能壞我好事。”

四郎露出陰森至極的笑容,用刀將道滿的頭顱劈成兩半,再回過頭,手指筆畫著向著武藏施下咒法。

“呃!”武藏覺得自己像被一雙手扼住喉嚨,窒息的恐懼感襲遍全身。

“住手!”村正將武藏護在身後,“你這妖術師,趁人之危卑鄙無恥!”

“如果你還有一城之主的自知,就拔出腰間的佩劍,與我千子村正堂堂正正的決鬥!”


決戰之刻,只見天草四郎甩開之前的長劍,從腰間抽出佩刀三池典太光世,劍指天空,村正也毫不示弱,從背後拔出天叢雲劍。四郎劍尖所指之處,烏雲密佈,頃刻間便轟下一道道閃電。

雷聲嚇得刑部姬哆嗦了起來。

“爾等德川的走狗!”四郎仿佛壞掉了一般,從眼角流下血淚,受到聖杯和道滿妖術的侵蝕,他長出了獠牙,形如厲鬼。“三萬七千的同胞們啊!我天草四郎今日就遍遊地獄!為你們打開主所在的天堂!”

霎時間,島原城門大開,三萬七千亡魂如潮水般湧向四面八方,他們帶去災害,嫉惡,仇恨,四郎看著地獄熔岩燃盡了一切,喪心病狂的大笑起來。

“瘋了!他已經瘋了!”

村正站在島原的城樓上,天叢雲劍震得他虎口發麻,四周的柱子和燈籠因為烈火的灼燒四散倒塌,他毫無懼色,雙目圓瞪。

「都牟刈村正」

集無數鑽研成就於此

模鑄千刀萬刀所造之刀冢

於此的一切收斂

於此的一切宿願

於此的一切非業

割我肉

碎我骨

我這一生皆為此刀」

「納命來!天草四郎時貞!!!」


島原城在村正的一擊中轟然倒塌,那刀光仿佛劈裂天空,一瞬間一切都失去了本色,只見一道橫開的白光。四郎被劍氣震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墻壁上。

“哇……”他的口中湧出鮮血,全身骨骼盡碎,村正用劍撐住身體,不斷地喘氣。

“武藏,刑部姬,我先走一步。”

因為使用傳說中的神刀,村正的靈核碎裂了。

“啊,早該想到這一步。”村正不痛不癢的說到。

血從他的額心流下,滑到下頜,再滑到低垂的指尖。在武藏看來,村正仿佛站著睡著了。

“村正先生……”

然而這場戰爭遠遠未完。

西洋男子用皮鞋踩著尸骸踏上廢墟的時候,四郎仍試圖用三池典太撐著自己站起來,將死之人的他擺脫了道滿的詛咒,恢復成了當年那個十七歲的少年。

可悲的是,聖杯仿佛永恆的將他打上罪人的刻印,四郎的頭髮仍是枯薧的白色。

“天草四郎時貞。”

西洋男子舉著燈籠,即便到了如此緊急的決戰時刻,他仍然玩世不恭的叼著香煙。

四郎突然覺得惡心,又大口大口的嘔出鮮血來,巌窟王知道他也許只有這一刻了。

眼前的人過分的熟悉,四郎想著,他或許是自己的某個信徒。

亦或,遠不止這些……

巌窟王把四郎打橫抱起來,用披風護住他單薄的身體,四郎的眼神逐漸游離,嘴唇因為空氣的流失而變得青紫。

他們相依在島原城的廢墟之上,荒涼的夜風拂過四郎的長髮。


天草四郎最後說,“謝謝。”


余火壓滅最後一根石柱時,四郎靠在他身上,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巌窟王熄滅了煙。



事到如今,武藏在金峰山洞裡打坐時,仍會回憶起這段好似不屬於他的回憶。

風魔一族的刺客,千年修為的狐妖,白鷺城的公主,鍛出神劍的刀匠,罪大惡極的妖術師和因為仇恨而發狂的島原城主,還有一個西洋的傳教士。

繼小次郎之後,那傳教士後來也造訪過這個山洞,以“友人”的名義。

武藏看著他的臉,覺得十分陌生。

“不記得了嗎?我還送過你一把手槍來著。”

的確是有一把手槍,武藏在來這裡修行之前把它放在山下的旅店裡讓人保管了。

“只是正好路過這裡而已,那麼我就告辭了。”

武藏到他離開仍未想起他是誰。

記憶中只有他模糊的故事:


「我去了島原,可是再也沒有找到他的亡骸,逃出的修女和我說他習慣穿著紅袍,我挖了半天,連一塊碎布都沒發現。」

「我祈求上帝,四郎沒有死,他一定和我當年逃出監獄塔一樣幸運,他一定逃到哪裡開始隱居,我發了瘋一樣的安慰自己,四郎沒有死,阿門,阿門,阿門。」

不知什麼時候熱淚已經順著臉頰滑下。

「我蹲在废墟上开始发抖,手里握着我和四郎第一次相见时他送给我的十字架。」


“艾德蒙,神与你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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